被萧士及气歪了鼻子,哆哆嗦嗦地指着舱门道:“岂有此理!岂有此理!真是反了!反了!”说着,一甩袖子站起来,“本王要去写陈表!让陛下主持公道!”
底下人忙劝齐孝恭,“王爷,这件事是老张不对。这是什么场合?把人家堂堂柱国侯夫人说出来跟戏子相提并论,是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气。王爷还是算了吧……”
齐孝恭被人好说歹说,总算劝了下来,但是心头这口气,跟这一路来被萧士及阳奉阴违惹出来的闲气汇集在一起,暗暗在心里记了下来。
齐孝恭跟永昌帝齐伯世是同族堂兄弟,个性也颇有相似之处,都是睚眦必报的狷介性子。被人得罪了,哪怕过再久,也要讨还回来。
萧士及跟着齐孝恭这么久,自然也明了他的性子,本来知道不该得罪他,但是今日实在是太过份了。他的正室妻子,居然被人拿来给伶人一样相提并论,是男人就忍不下去!再说,他如今已经是上柱国,而且是陛下亲封的检校荆州刺史,只等拿下萧铣,这一片沃土就是他萧士及的封地!——他还怕个鸟儿!这么多年忍辱负重,多方钻营,拎着脑袋在战场冲杀,不就是为了有这一天,他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!
萧士及沉着脸走出大舱,一个纵跃登上小舟,去大齐战舰驻扎的地方巡查。
等他回来的时候,主船上的歌舞已经散了。萧士及也没有亲自去给齐孝恭回禀,只是让自己的一个亲兵去回话。
回到自己住的战舰,萧士及抬眼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候在舱门口,萧泰及在旁边笑嘻嘻地跟她说话。
那女子眉目俏丽,说话的样子很是爽利。虽然跟霜儿一点都不像,他却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霜儿……
看见萧士及过来,萧泰及停住话头,道:“大哥,这是王爷送来给大哥享用的。——说是今天冒犯了大哥,给大哥赔罪。”
萧士及“嗯”了一声,抬脚走进舱内。
萧泰及忙推了推那有些呆滞的女子,道:“快进去啊,真是呆子!——我大哥从来不要女人伺候,你是撞大运了!”
那女子脸上一下子红得能滴出血来,她匆匆忙忙给萧泰及屈膝福了一福,然后低着头进到船舱里面。
进去之后,那女子的眼风极快地往船舱扫了一眼,只见这是一个不大的长方形舱室,里面的布置十分俭朴。
当面一张长形夔纹紫檀书案,书案背后是一架屏风,屏风后面大概是床榻。
左面一溜交椅,右面却是一张竹榻,上面铺着藏青色褥子,一张宽大雪白的狼皮褥子随随便便搁在榻上。——看起来,萧士及好像是在这边的竹榻上安睡的。
那女子感觉到一股热辣辣的视线看向自己,忙收回视线,迎向前方。
她看见萧士及正用单手撑着下颌,侧身坐在书案背后,定定地看着她。萧士及的眉骨稍微有些高,在灯火的映照下,投下两片阴影,将他的眼睛藏在阴影里,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萧士及本来正要赶她出去,可是一抬眼,见那女子的眼风飞快地往他舱室里扫了一眼,那种神情,似乎跟训练有素的斥候一样,心里顿时警醒起来,倒不着急让她出去了,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她,看她下面到底要做什么。
“萧大人,天晚了,让仙儿服侍您安寝吧。”那女子娇滴滴地道,果然是唱戏出身,有一把莺莺呖呖的好嗓子,再加上九分容貌,真让人感叹这样的穷乡僻壤,也有这样的绝色佳人……
萧士及笑了笑,从书案背后走出来,坐到右面的竹榻上,淡淡地道:“给本侯脱鞋。”
那女子的身子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,但很快镇定下来,小步挪到萧士及面前,跪在他的腿侧,伸出一双玉白的手,要给萧士及脱鞋。
萧士及眸光一闪,看见那女子玉白的小手虎口处,还有大拇指和食指侧面,都有淡黄的硬茧。——绝对不是普通斥候。萧士及顿时确定下来,足上用力,猛地一脚踹过去。
那女子却似乎早有防备,将细柳般的腰身一拧,如同风中柳絮一般,翩翩躲过萧士及的夺命脚。
萧士及一拍身旁的佩剑,从剑鞘里抽出长剑,那女子却已经双袖一抖,从袖底射出两枚寒光短箭,往萧士及的胸口直射过去!
萧士及回剑护身,身子平平向旁边移动几分,却还是慢了一分,左臂被一支短箭擦过,伤了油皮。他挥舞着长剑,叮当一声终于将另外一支寒光短箭打飞。
那女子就趁着这短短的功夫,已经飞身扑向船舱另一边的窗户,用力撞开窗棂,扑通一声跳入河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