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年后再约?”
张丰一手撑着车门,弯腰笑着跟施语冰说好话。
施语冰眼睛都懒得抬一下,用力拉过车门关上,系上安全带。
“师傅,快走吧。”
司机启动车子,一脚油门开出数米远。
施语冰轻捏着小腿,虽然平时也跑步运动,但很少登山。今天冷不丁地走了一天的山路,下山时小腿控制不住直抖。
靠进椅背,她长长叹出口气,耳边没有张丰的声音后,这个世界瞬间都变得更美好了。
路程刚过三分之一,天色已经全黑下来,施语冰打了几个哈欠,在漫长的回程途中昏昏欲睡。
闭上眼睛彻底睡去之前,她耳边还有交通广播里播报前方堵车的讯息、车外此起彼伏的喇叭声、远方的烟花爆竹声、司机絮叨着说要换条不堵车的路
又打了个哈欠,她歪着脑袋放心进入梦乡。
不知道睡了多久,突然一阵猛烈的推背感将施语冰从睡眠里扯出来,一阵天旋地转后,车子落地,“砰”的一声。
尖锐的耳鸣声贯穿了她神经,让她想起来小时候第一次去学游戏,整个头被教练按进水里,窒息、恐怖、一片空白。
此刻手不是手,脚不是脚,全都没了感觉,只有脸侧流淌的液体带着人体的温度,有一些流进她嘴角,才后知后觉,原来是血。
等到再次恢复意识时,施语冰耳边救护车警报声和嘈杂人声混在一起,分辨不出谁是谁。
但有个女孩儿的声音格外突出,哭着喊她名字,嗓子都喊哑了。
她感觉自己被几只手一起抬上了担架,想睁眼看看那是谁,眼皮却像被胶水粘上,无论如何也睁不开。
意识又开始模糊,嘈杂声都渐渐远去了,独留霍砚那撕心裂肺的一声:“阿施!”
她记得,这是五年前她被父母接上车要走时,霍砚喊她的那一声。
那年她自杀被送去医院,也听到了这一声,所以,她是又要死了吗?
跟着坐上救护车的顾梁,看见施语冰垂在担架边满是血的右手食指动了动,激动地把手伸过去轻轻握住。
“别死啊,施语冰,你死了,我就一个亲姐妹都没有了。”
像是听见了她这句话,施语冰的手又再动了动,仿佛在回应她,轻轻回握了一下。
与此同时,梧桐大道120号,有人报警发生了殴斗事件。
警察到时,发现在场的一名少年在与十来名专业打手的打斗中胸前大出血,被送上救护车。
老太太与打手均被带去警局,报警人则称他是来跟神婆换家里老人寿命的,没想到一来就碰见少年砸人场子,叫老太太退他女朋友钱。
于是警察进一步调查,从此次打斗事件中又引出一起巨额诈骗事件。
圣华私人医院,是a市乃至全国最顶级的一所私人医院,全国各地的富豪生病或家人生病都会想办法送到这里来。
此刻,从不同方向过来的两辆救护车同时到达,车门一开,担架床推出,并排推进医院。
霍砚虚弱地眨了眨眼皮,被头顶飞速而过的灯光晃得头晕,一转头,看见了施语冰的脸,有一半被血覆盖,他眉间倏地深深地皱了起来,黑瞳怔住。
伸手想去握施语冰的手,却只来得及摸到指尖,她的手就从他手里滑出,两张床被分别推进两间手术室
顾庭、闻薇薇、顾烨他们赶到圣华医院时,顾梁和警察就坐在手术室门口。
看到顾烨和她妈妈,顾梁的声音透着一股心如死灰。
“警察叔叔,凶手来了。”
闻薇薇听到要跟顾烨被带走调查时,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女儿顾梁,又看了看一旁的顾庭,嘴唇张了又张,喉咙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,只有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,眼神渐渐变得空洞无力。
顾老爷子来后,顾梁把他跟自己父亲叫到医院的一间休闲会客室,将她听到的,知道的,全都说了出来。
顾庭手肘撑在膝盖,一直弓着背,深深埋着头,从头到尾保持着这个姿势。
顾梁看不见她爸爸的表情,只能看到他紧握的拳头,和青筋暴起的手背。
顾光华坐在单人沙发里,放在扶手上的右手指尖夹了只烟,但除了刚进来时抽了一口,便再也没动过。
长长一截烟灰掉下去,在白色地砖上摔得又散又碎。